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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北京大學的“元培學院”、南京大學的“匡亞明學院”等都在嘗試大學教育改革。旨在培養(yǎng)“學問家”的中山大學博雅學院成立之初因其課程設置“小眾”和培養(yǎng)目標“高端”，一度引來種種質(zhì)疑。

　　隨著新一屆學子入學，已升入大二的博雅人在這一年收獲了什么?與其他同齡人相比，他們的大學生涯又有何不同?

　　《詩經(jīng)》、《荷馬史詩》、《古典拉丁語》、《早期中國文明》、《外國美術(shù)史》……翻看博雅學子的課程表，人們不禁要問：這是本科生學的嗎?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專業(yè)?

　　“這些就是本科生學的，博雅學院不分專業(yè)。”中山大學副校長陳春聲說，“近年來，中國大學不斷擴招，如何在教育大眾化時代體現(xiàn)‘精英’教育?目前，國內(nèi)一流大學普遍提倡的通識教育值得探索，‘博雅’教育就是最好的嘗試之一。”

　　培養(yǎng)目標不是“端個好飯碗”

　　“學生們正努力奠定博雅學院的良好學風，他們愛學習、愛思考”

　　10月27日，中山大學第三教學樓213室，香港中文大學教授盧瑋鑾正在暢談《“靈根自植”的意思——一個“新亞人”的反思》。學生們認真聽講，專心筆記。“其實，聽得也不是特別懂，所以先記下來，多研究幾遍，應該就能理解深入一點。”中山大學博雅學院大二學生王宇說。

　　“新生報到后，經(jīng)學校規(guī)定的報名、遴選程序，獲錄取后進入博雅學院學習”;“博雅學院是一個獨立的學院，學生不再屬于原錄取院系和專業(yè)”;“實行四年不分專業(yè)的精英化博雅教育方案，貫徹跨學科跨領域教學，畢業(yè)后發(fā)給哲學(博雅)學士學位”……一系列與眾不同的規(guī)定，加上“著重培養(yǎng)今后有能力從事高深學術(shù)研究的人文藝術(shù)和社會科學人才”的宗旨，2009年上百名學生報考首次招生的博雅學院。

　　自愿進入博雅學院的學生，顯然看重對自身綜合素質(zhì)的提高和人文精神的培養(yǎng)。學院第一年遴選了33名學生，今年27名，其中不乏考上國際貿(mào)易、金融、計算機等熱門專業(yè)的學生。王宇2009年考入翻譯學院英語專業(yè)，后來考進博雅學院。他說自己雖是理科生，但中學起就酷愛人文社科，讀了很多文學、歷史方面的著作。“看到博雅學院的招生簡章，覺得很適合自己，就決定報考。父母開始很沒底，但尊重我的意愿。”女生顏荻原想出國就讀文理學院，但了解博雅學院后，覺得不出國也能受到理想中的教育。

　　“端個好飯碗”不是博雅培養(yǎng)學生的目標，“培養(yǎng)大學問家、大思想家是我們的目標。當然現(xiàn)在離這個目標還很遠。至少要到大三，我們再根據(jù)學生的興趣，哪些適合做學問，哪些適合就業(yè)，對他們進行一個發(fā)展方向上的分類評估。但首要的在我看來已經(jīng)做到了。那就是，一所好大學首先校園本身要構(gòu)成‘書香社會’，學生要有‘讀書人’的氣質(zhì)和品格，能認真讀書，認真做人。”博雅學院院長甘陽欣慰地說，一年多來教學的成果超出他的預想，“學生們正努力奠定博雅學院的良好學風，他們愛學習、愛思考，正在努力讀書、努力學做人。”

　　“我們不是不考慮就業(yè)，而是覺得現(xiàn)在考慮就業(yè)為時尚早。高中老師告訴我們，本科要讀一個寬泛點、基礎點的學科，到研究生了再去讀應用型專業(yè)，這樣對自身成長有利。”就像王宇說的，博雅學院絕大多數(shù)學生都立志讀研深造。

　　注重閱讀、討論和寫作

　　“博雅學院學生經(jīng)過一年學習后達到的程度，不是其他專業(yè)學生能比的”

　　10月23日晚上，博雅學院一樓學生活動中心非常熱鬧，33名首屆博雅學子在這里迎接一個月前剛剛進入學院的新同學。交流中，這些博雅新人獲得一個信息：博雅學院的學習很苦、壓力很大，但獲益良多。

　　學習很苦，倒不是課程非常多，恰恰相反，博雅學院的課程很少。大一第一學期，除了英語、體育等必須的公共課，“專業(yè)課”只有《詩經(jīng)》、《古希臘史詩》等5門。和其他學院一學期動輒上十幾門課相比，博雅學院的課程很基礎。

　　課程基礎，但難度卻一點也不“基礎”。正如2009博雅班班長張文洋所說，“盡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，但第一學期的荷馬史詩課，還是把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。開課前，老師要求在國慶節(jié)假期內(nèi)讀完《伊利亞特》《奧德賽》兩本荷馬史詩，第一次作業(yè)就要閱讀經(jīng)典著作并寫3000字的報告;第一次翻譯就長達十頁，之后的每周，五頁的英文翻譯是雷打不動的。面對密密麻麻的英文，經(jīng)常一坐下就是幾個小時，為了幾個單詞，幾個句子，與助教和同學爭論不休，有時連做夢都在推敲……”

　　“博雅學院雖然課程少，但每門課想學好都不容易。”甘陽說，閱讀、討論和寫作，是博雅學院非常注重的，像《詩經(jīng)》、《左傳》，每門課6個學分，意味著每周要上6節(jié)課，而且沒有一門課是“滿堂灌”，而是充滿了發(fā)言、討論、互動;像《早期希臘文明》、《希伯來文明》等，每周都有60—80頁的閱讀量，而且基本都是英文原版;學生每個月都要交讀書報告，每篇5000字以上，完全自由寫作。

　　雖然“飽受”博雅學習之苦，但60名學生無人退出。“學習雖然很艱辛，但我們也收獲著快樂、學問，學業(yè)上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實實。”王宇說，“以前讀過《史記》，僅是疏通文意。現(xiàn)在再去讀，理解的深度、廣度，對文中各個部分聯(lián)系的把握，明顯感覺游刃有余了很多。”

　　“博雅學院學生經(jīng)過一年學習后達到的程度，不是其他專業(yè)學生能比的。”一位在此講授《早期中國文明》的哥倫比亞大學東亞學系教授毫不吝嗇地稱贊，“這門課在我們學校是三四年級或研究生的課，沒想到這里一年級的學生就能學得這樣好，他們做出來的Paper(論文)很不錯!”

　　我們需要什么樣的大學

　　“我們希望能夠在本科的時間盡量地離急功近利和浮躁遠一點”

　　盡管以培養(yǎng)“學富五車的大思想家、大學問家”為目標，但甘陽認為博雅教育是希望從中探索出本科教育改革的新方向、新路子。“國外高校，每學年所學的課程門類很少但每門課的分量都很重。學生經(jīng)過四年嚴格的學術(shù)訓練，無論聽說讀寫的水平，還是思想感悟、綜合素質(zhì)都有很大提高。而我們國內(nèi)的高校，課程動輒十幾門二十門，都是單向灌輸?shù)拇笳n。學生愛聽就聽，不愛聽就逃課。四年下來，沒學到什么東西。”甘陽說，博雅學院課程少，注重基礎，強調(diào)閱讀、寫作，就是想讓學生在四年嚴格的學術(shù)訓練中獲得實實在在、扎扎實實的進步。

　　大學本科教育的目標到底是什么?大學生該怎樣完成四年的學業(yè)。在旅美學者、美國薩?？舜髮W助理教授薛涌看來：大學是為學生打造未來的人生框架，而不僅僅是職業(yè)框架。本科教育“要給學生足夠的時間和優(yōu)越的環(huán)境擴展視野、認識世界、認識自己、發(fā)展批判性思維能力、培養(yǎng)良好的價值觀念。而研究生階段才是專業(yè)教育的場所。”

　　與此對照薛涌認為中國的本科教育長期以來發(fā)生了偏差，“培養(yǎng)的不是人，而是專業(yè)工具;學生往往把大學當技校來上。”

　　正如中山大學博雅學院的招生簡章所說，“強調(diào)精英教育，但這不意味任何特權(quán)，而僅僅意味更多的閱讀，更多的思考，更多的付出，且將來承擔更大的責任。”一些2009級學生總結(jié)一年所學的心得時也說，“如果僅僅以瞄準就業(yè)來讀書，我是不推薦你進博雅學院的。因為這里的同學基本上沒有人在考慮怎么就業(yè)……我們希望能夠在本科的時間盡量地離急功近利和浮躁遠一點……希望能有一個地方給學生靜下來，好好讀點書。”

　　對于沒有專業(yè)博雅生怎么就業(yè)的問題，中大副校長許家瑞也表示，社會發(fā)展中工具類理性的東西太多。“就業(yè)不是考量大學教育的唯一標準。有學問的人都找不到工作的話，這個社會又是什么樣的社會呢?”